感覺就像過了好幾個世紀般,他早已忘記時間如何換算。
四周一片漆黑,寂靜的可怕,無論他再怎麼豎起耳朵,仍舊只聽到自己的微弱呼吸聲。

嘴唇乾裂的疼痛已經無法牽動他的眉頭,雖然一開始他還能舔拭著嘴角溢出的鮮血,但現在他連移動舌頭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他,不能動。

這段期間以來,強烈的劇痛已經麻木了他,血流乾了,傷口化膿,氧氣成分越來越稀少,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撐多久。

他可以感覺到,壓在他之上的沉重物體是多麼的囂張跋扈,偶爾會聽到幾顆碎石滑落的聲響,但每當他滿懷期待能得到救援時,一切又靜止了,就像死神在和他開玩笑一樣,殘忍又惡劣。

他曾經向上蒼祈禱,但在得不到回應之後,他便將所有詛咒的字眼罵了一遍,之後覺得後悔,於是又在心裡默念,渴求來自天的寬恕。

他想念他的家人,他想起已經死去的父母,還有他那勤儉持家的妻子,更想著他還未出世的孩子。

回憶就像揮不去的幻影一樣,當他昏睡的時候就出現在夢裡,他大學畢業的呆拙樣子;等他醒著的時候也浮現在腦海裡,他與妻子的結婚典禮。

他開始想念他家的看門狗小花、他家陽台上的盆栽、他家浴室天花板的那塊噁心汙漬......他甚至想念起住在他家對門、天天為著雞毛蒜皮小事與他吵嘴的的辣嬌嬸!

他在心裡問著自己,也問上蒼:還能有機會見到他們嗎?

沒有答案。

靜像是利刃般一再的刺穿他,即使他的四肢已失去知覺,他仍用著最後的意志力與死神周旋。
現在能支撐他的,是往日的美好回憶以及能看著孩子出世、長大成人的未來。

漸漸地,眼皮重了,這會是他最後一次陷入昏迷嗎?

象徵死亡的鐮刀彷彿已經靠上他的頸子,但他仍在呼吸。

突然,一陣隱約的溫暖撫上他沾滿塵粒的額頭,很輕,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,像一層柔光般包圍著他,逼退所有畏懼。

他的眼睛雖然閉上了,意識卻不再模糊,先前的感覺一縱即逝,但他知道那不是瀕死前的幻覺,反而像是一種鼓勵、一種安慰。

然後,他聽到了岩石因為搬移而產生的低沉摩擦聲,以及斷斷續續的窸窣聲,好像有人在說話一樣。

原來,上天是聽到他的。

即使現在的他用盡全身力氣只能使眼皮半開,也已心滿意足。

因為他知道,下一秒,他將看見天使──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──僅以此文獻給所有受難者、救援者,以及關心這個世界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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